茂流泉

坎坎伐檀兮,置之茂流泉兮,泉水清且涟猗。

谈出世理想和入世理想以及二次元和三次元人

原文地址:http://shell32.blogcn.com/articles/23jigen.html
原发表日期:2012-10-11

9月16日参加了一次本地的观影活动。我坐9号线到卢湾区,看到那些斑驳的砖瓦房,颇有点民国时期旧上海的味道。

地方在七弯八拐的小巷里,上二楼,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文艺的小咖啡厅,外面没有招牌,为了找那个地方我还打电话问了路。

看的电影是《生活而已》,三排椅子,满坐了大约20来个年轻人,电影是投影到白幕上。

主办的是一个高个子年轻人,他戴眼镜,说话细声细气的。

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观影活动,我感觉很不错。这里的这些人的生活方式,想来跟我这个工科生完全不同。

不过我要谈的是电影的内容。电影里的那些人才是“此世人”,我看了之后就懂了。

做普通的事,找普通的工作,过普通的生活。他们把这些看作他们的命运,没想过反抗。他们大概像我的父辈一样生活,交男(女)朋友,做爱,然后结婚、生子、买房……

他们是信仰“当下这个上帝”的人,享受生活。

以前的我的话,肯定要说他们太普通,活得太没意思了。现在我理解他们了。某种意义上我羡慕他们,因为他们是和谐的,跟自己的命运和谐。

事实上,在把自己跟他们比较之后,我发现了,我实际上早就已经对现在这个上帝失望乃至绝望了。这是一个悲催的事实,它意味着我活在矛盾之中。

我想工科生大概都是这样的。不然,他们为什么那么羞于与人打交道呢?埋头于自己的那一片天地,对其他的事不管不问,不就是为了逃避这个世界吗?因为我们跟这个世界的关系不那么好。

对于这个世界,如果我们直接面对的话,就只有冲突而已。但是我们太渺小,冲突的结果,除了失败,不可能有其他。所以,我们不得不把自己封闭起来。

我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处。比如寄托在某种“技艺”上。

如果有人问我理工科生和文科生有什么区别的话,这就是最大的区别——一个享受现实,另一个却拒绝现实。

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搞技术的人和二次元人有很大重叠。为什么有很多搞技术的人也喜欢二次元,或者说很多二次元人也搞技术?他们的共同点就是,对现世的失望,把希望寄托在别处,二次元是一个很好的寄托希望的地方。

回 想我以前的一篇文章《宠坏了和管坏了》,我从表达爱的方式上讨论了理工科生和文科生的区别。今天,我们从“与上帝的关系”这个角度一看,马上就发现了区 别:一个跟上帝关系很好,另一个跟上帝关系并不好。一个享受“此世”,另一个却把希望寄托在别处。一个人小的时候与父母的关系正是长大后与上帝的关系的雏 形。

这也能解释《三体》里的有些科学家为什么要“背叛地球”了。当时我看到这个字眼的时候,我对他们很憎恨。我为什么憎恨呢?“背叛地球”意味着对这个世界的绝望,他们已经跟我们信仰了不同的上帝了,他们是异端!当时我就明白了,对异端产生仇恨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。

那么,科学家为什么要背叛地球呢?作为搞科研的人,他们基本上已经对这个世界绝望了。这时正好出现了“三体人”,他们正好可以把自己的上帝转移到三体人身上去。所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了。

但是并不是所有二次元人喜欢二次元都是为了逃避。依我看,二次元人可以分为两类,一类是因为逃避现实而喜欢二次元,另一类是因为喜欢现实而喜欢二次元。

我在上一篇文章中说,我相信未来人类可以和上帝和好。但实际上,我的生活经验告诉我,上帝(这个世界)是凶狠险恶的。这就是我的矛盾。

现在我也正努力调和这个矛盾。如果有一天,我们足够强大,与世界冲突的结果也许不是失败。如果有一天,社会足够宽容,我们也许就能更勇敢地表达自己,即使自己的想法与主流是那么不同。

文章短小,我想表达的意思也没有写尽。总之,一些人活在现实,活在当下,而另一些人活在别处,活在远方。

因为他们的希望就在远方。

谈证明

原文地址:http://shell32.blogcn.com/articles/on-proof.html
原发表日期:2012-8-8

  年轻的时候,我也曾血气方刚,想向别人证明什么。别人说,你们不行,我偏要证明给他们看——我们是可以的!

  用我现在的理论来说,证明给别人看,本质上都是要证明给上帝看,想向上帝辩解,向上帝诉说,想要改变上帝的看法。

  现在呢,现在我已经不想向别人证明什么了。看的东西多了,就知道,上帝是多种多样的,他什么都知道,只不过需要你去发现。在此地的上帝的表现,不等于上帝在别处的表现。世界太大了,在这里不被接纳的东西,在别处就可以被接纳。

  就好比在中国是禁枪的,但在美国,拥有枪支是很正常的事。再比如同性恋,再比如……

  所以,现在我似乎很难想象我要为了某一理念而辩护,为了某一理念而拼尽自己的全力,向别人证明——“这个理念是对的”。因为现在的我有了更多的选择,如果你们不接纳,那我去别处便是,别处自然有人会接纳。

  所以,与上帝的冲突少了,换用别人的话来说,与环境的冲突少了。再没有以前那种“赌上自己的尊严,我也要捍卫这样东西,如果上帝一定要栏我,我就跟他砍上一架”的叛逆和倔强了。

  可能有人会说,与环境的冲突少,这还不好吗?但我认为,生活太苦固然不好,但太甜了似乎又怀念以前的苦日子。赌上自己的尊严也要保护某样东西,为保护某样东西而战斗,那样的战斗,真令人怀念。

  换句话说,生活的悲剧性减少。但随之而来的,喜剧性也并没有增加,转而变成一种平淡无味,虚无的感觉。用我的理论来说,上帝既不跟我们正面冲突,也不表扬我们。那他干什么去了?他死了。或者说,他已经不管我们了,不在我们面前出现了,不跟我们互动了,不闻不问。

  说到这里我不禁想到,有些文人总喜欢说,“平淡的生活才是真”什么的。我想,可能他们有着特别敏感的领悟力,即使平淡的生活也能领悟到美。但我就不行,我只是普通人。

  但为什么会这样呢?我想可能是因为,相比与年少的时候,我现在作为一个大人,更多的是一个旅行者、一个路人。我周围的,大都只是一起赶路的人,没什么亲密的人了。因为亲密的人,你在乎他们,一旦他们与你的理念不合,你就想向他们证明,你就想据理力争。

   我从少年变成大人,也渐知人间亲疏。这个社会,没有谁是离开了谁就过不下去了的。理念不合,那么走便是。几天前看《Cowboy Bebop》看到一句“Easy come, easy go”,爱来就来,爱走就走,这样大家都轻松,这即是所谓“朋友”。越长大越难动真感情。现代社会的真实写照莫过于此。

  除了亲近的人变 少了,另一方面,随着年龄的增大,我越来越感到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:要改变别人的看法是很难的。现在我已经不想争辩什么,也不想更多解释。东西都摆在那 里,大家都是聪明人,又不是看不懂。冲突更多已经不是道理上的了,而是价值观、是信仰上的。对这样的冲突,似乎也只能用我家乡的一句土话说:惹不起,躲得 起。